梦星河

素还真在悠长绵厚的檀香中睁开了双眼。
入眼是雕刻精美的木制吊顶，纯白的大理石墙壁上金色云纹随阳光洒落隐隐浮动。
是云渡山庄。
他有些恍惚地想。

“计划成功了。”一页书知道素还真最关心什么，开口道。
他轻舒了一口气，渐渐清醒过来，才发觉自己浑身发冷，面上却微烫，显然还发着低烧。

“那……咳咳……”
素还真想问组织的高层是否落网，奈何刚一开口就感到喉咙剧痛，掩唇咳嗽起来，隐隐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。

“我们从抓获的人员口中得知实验室的所在，已经将研究团队完全控制。”一页书将他扶起来，靠在立起的枕头上，转身为他取水杯。
“但是非凡公子逃走了。当我们到达港口时……”

素还真一边听具体的行动细节，一边就着一页书端起的水杯小口地喝水。水温刚刚好，加了一点蜂蜜，不是很甜，入喉却很滋润。
非凡公子智计非凡，这次计划本来就没指望能对付得了他，只要实验室被捣毁，目的就已经达到了。
至于昨夜的意外，他没什么好埋怨的，从头到尾都是他的失误。
倒是傲笑红尘那边，他原本就对自己行事手段颇为不喜，此番误会阴差阳错有了亲密接触，永久标记又难以解除，不得不同生共死，只怕再见面会十分尴尬。
还有向导对哨兵的臣服性……
想到这里，他的心沉了下来。
头突然一跳一跳地抽痛起来。

“格莱普尼尔的副作用不小，静心修养，不可多思。”一页书见素还真痛楚地皱起眉头，不容拒绝地将他塞回被窝里，一向威严的声音压低，显出了几分温柔。
“一切有我。”

素还真不便说话，只得乖巧地点头，闭上了眼睛。
他的确有些困倦了。

一页书俯身探了探素还真的额温，又替他掖了掖被子，无意间看到领口露出的肌肤上嫣红的吻痕，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。
再一看，素还真已经睡着了。
他微哂，走了出去，小心地关上门。

门外走廊里站着的是屈世途。
“他怎么样了？”
“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唉，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。”屈世途叹息一声，小心翼翼地觑着梵天的脸色。
“素小子骨子里有多傲气我不清楚吗？当初他就是因为不愿意被臣服性影响，才……”

“不止如此，”一页书摇头，“一旦永久标记，我们将同生共死，这样风险太大了。”
苦境可以失去梵天或者清香白莲，但决不能同时失去他们两人。

“而且，只是为了加强战斗力，临时标记就以足够。”他补充道，发觉屈世途立刻松了一口气，不由心情微妙。
这位琉璃仙境的管家似乎抱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呢。
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屈世途感觉背后一凉，连忙岔开话题，“傲笑红尘在楼下的客厅等你。”

“嗯。”
一页书点头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金翅大鹏突然在他身旁出现，鸣叫着俯冲而下。

屈世途看着梵天一如往常沉稳的背影，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。
或许一页书对于此事的看法，未必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毫不介意。
还是去照顾素小子吧，不要被台风尾扫到咯。
他摇摇头，走进房间。

云渡山庄没有花园。
庭院中仅有一株高大的菩提树、一个石桌并四个石凳，看起来很是朴素。然而树移自斯里兰卡，是佛祖顿悟时的圣菩提树的唯一血脉。石是田黄冻，通灵澄澈，润泽如蜂蜜，只巴掌大的一块便千金难求。

傲笑红尘负手站在落地窗边，注视着窗外，心思却完全不在风景上。身后的白虎焦躁地转来转去，不时用尾巴敲击地面。
“梵天，”他听见脚步声，转身冲一页书微微颔首，有些急切地问道，“素还真怎么样了？”

自二楼盘旋而下的金翅大鹏掠向白虎，气势汹汹，双翼展开有五米长，一双利爪竟如匕首一般。白虎弓起身子，轻巧地挪动步伐与其对峙，喉咙发出低沉的呼噜声。

“格莱普尼尔使他的信息素紊乱，又不便用药，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。”一页书容色冷淡，开门见山地问道，“你与他结成标记，打算如何处理？”

“此番皆是我之过，傲笑红尘任凭他处置。”

“如何处置并不重要，素还真是顾及大局的人。解除标记的代价太大，你们的生命注定联系在一起。他的行事手段也许你并不认同，因此你们尚需磨合。无论你们选择成为搭档还是伴侣，作为看着他长大的人，我只有一个要求……”
一页书半阖的凤眼微抬，直视傲笑红尘，锐利的眼神令人惊心。
“你不可以使用臣服性使他违背自己的意愿行事。”

“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他半分。”
傲笑红尘毫不犹豫地答应。

“如此，其余事项便待他病好再做定夺吧。非凡公子那方面仍需继续追踪，你要注意安全。”
一页书送傲笑红尘至门前。

白虎一步三回头，恋恋不舍地看向二楼的某扇窗户。忽地兴奋起来，扑向窗户下面。只见窗户里探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，黑亮的大眼睛正悄悄地盯着它。见白虎发现自己，小狐狸害羞地刺溜一下缩回了窗户里。白虎等了半天都没再见它探出头来，失落地转身离去，尾巴却是扬了起来。

病床上，素还真紧皱的眉不知何时舒展开来。

量子兽最能表达一个人的真实想法。
屈世途看着这有趣的一幕，哑然失笑。
也许命运在阴差阳错间已经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。

一页书也看到了这一幕。
永久标记对素还真的影响太大了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他沉吟片刻，发送了一条信息。
“批准昆古尼尔计划。”

清风拂过，飘来一阵清雅的莲香，令人心旷神怡。
云渡山庄没有花园，却种了一池莲。

*昆古尼尔：神王奥丁之枪，又名永恒之枪。其特性是一旦掷出必然命中目标，可以击穿它击中的任何东西。